第1章
婆婆一家都听不懂人话。
我提前说好上班要用车，婆婆却开我的车去买菜。
我睡眠质量差，小叔子凌晨请猪朋狗友在家吃烧烤喝啤酒还唱k。
我反复强调自己对花生过敏。
婆婆劝解，“小苏啊，我是农村苦过来的，不见得我对着对那过敏，你多吃就好了。”
然后变着法子哄骗我吃花生猪脚、花生牛轧糖、花生牛奶。
一次家庭聚餐，婆婆和弟媳一起商量点了砂锅炖牛肉。
“小苏，你尝一下这沙茶酱牛肉好不好吃。”
我夹起一块吞下，呼吸瞬间困难，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。
侄子的筷子伸向那锅炖牛肉。
我一阵风似的把炖牛肉呼倒在地。
却被侄子这个大型肉球给推倒，头撞在门框上。
临死前听到婆婆叹息，“小苏真自私，自己不喜欢吃，还不让自己侄子尝尝。”
重新回到家庭聚餐那一天。
我看着侄子伸向那盘沙茶酱炖牛肉……
1
我再次睁开眼，餐厅包厢内，一家人都在。
要不是老公升职加薪，今天还没有机会出来吃顿好的。
第一道菜上的果然还是那盘沙茶酱炖牛肉。
婆婆一脸殷勤地将那盆牛肉转到我面前。
“小苏，程诺那小子能升职，少不了你这个贤内助。你先尝一下这沙茶酱牛肉好不好吃。”
“还是妈教得好，我哪敢抢您的功劳。”
我把牛肉转回婆婆面前。
侄子一把牛劲，把牛肉转到自己跟前，锅里的汤汁溅了出来。
“你们还在那里哔哔，你们不饿，我都饿死了，我先吃了。”
说完，他夹起一大把牛肉，塞进嘴里，嘴巴鼓鼓囊囊地嚼着。
牛肉瞬间少了三分之一。
“哥哥，给我们留点呀。”侄女声音像蚊子嗡嗡低沉。
婆婆笑脸盈盈，一脸褶皱，捏着侄子堆了厚厚两层的双下巴。
“不愧是我孙子，能吃是福。”
弟媳瞥了我一眼，眼神充满骄傲。
“恭喜大哥升职加薪，这顿你请客。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。”
她一口气又加了十个菜，摸了摸女儿的头，“小雨，这顿饭管饱，吃不完再打包。”
话音刚落，侄子双手掐着喉咙，皮肤出现一片一片的红疹，砰的一声倒在地上。
“小风啊，我的宝贝孙子，你是不是噎到了，你别吓奶奶。”
说着，婆婆伸手去扣他的喉咙。
弟媳瞥了儿子一眼，翻了个白眼，双手叉腰。
“你这臭小子，在外面收敛点，又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求关注，我可不会上当。”
老公站了起来，拉小叔子一起绕过圆桌，“妈，小风这反应像是过敏性休克，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。”
小叔子这时才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变成紧张，抱着侄子冲出外面。
声音从外面传来，“你这无知的女人，差点害死我儿子。”
弟媳双手发抖，紧跟着出去了。
婆婆颤颤巍巍小跑出去，没过一会儿折返，不忘交代老公。
“程诺，记得把菜打包好带走。”
“你这糟老头子还站在原地干什么？还不赶紧跟过来。”
公公似乎找到了主心骨，不再呆愣在原地，也跟了上去。
侄女呆呆愣愣傻在原地，没有人记起她。
“老公，回家记得带上小雨。我看看医院那边有什么帮得上忙的。”
忙是不可能帮的，我就是去看看热闹。
2
我到医院的时候，婆婆小叔子看着我的眼神像狼群看到了鲜肉。
“小苏啊，小风的医疗费要2万多块钱，我们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，你能不能先垫付一下？”
婆婆皱着眉头，一脸苦恼。
“惠芳，你别为难小苏，我手上有……”
婆婆一把甩开公公抓着她袖子的手，用眼睛剜了他一眼。
小声叨叨，“你别给我添乱，那是我们的棺材本，不能动。”
我装作没听到他们的悄悄话，眼神扫过小叔子夫妻，笑道。
“妈，侄子有父有母的，哪里轮得到我出钱？”
换句话说，要想我出钱，那前提得是他爸妈都没了。
“苏雅涵，我儿子是在你请客的聚餐上出事的，你要负全责。”
弟媳声音洪亮，振振有词，引得路人不断回头。
“那沙茶酱炖牛肉可不是我点的，谁点的谁负责。”
我特意强调“沙茶酱”三个字。
婆婆和弟媳对视一眼，脸都白了。
“我不知道我儿子对花生酱过敏啊。”
脱口而出后，弟媳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。
“哦，原来弟媳点的是花生酱炖牛肉啊，你和妈明明知道我对花生过敏，却还让我吃，是想要搞谋杀？”
“嫂子，你别说话这么难听，我妈也是为了你好，想要你对花生脱敏。”
小叔子搬出和事佬的模样。
“那你以后拿你儿子给妈做实验，他脱敏成功了，我就相信你这套说辞。”
窗外摇曳的树枝，把我的记忆带回上一辈子的那个夏天。
婆婆拿着快过期的巧克力让我吃，还说要不是巧克力太甜，她早就吃完了。
我打开包装，从融化的巧克力糊糊闻到了花生味儿。
侄子看着我手里的巧克力眼神发光。
他长得肥肥胖胖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喜欢吃甜食。
炫完一颗巧克力之后，他出现轻度过敏反应。
按照我以往的经验，我给他及时处理好，而婆婆以为他只是普通中暑。
我以前说过，自己对花生过敏，他们都觉得我是矫情。
桌子上还经常出现各种含花生的菜式和零食。
我越是不想吃花生，他们越是想方设法骗我吃。
我不想侄子再走我走过的槽糕路。
所以，侄子对花生过敏，除了我，没有人知道。
小叔子看我无动于衷，只能求助婆婆。
“妈，你先把医药费垫上，我后面还你。”
婆婆脸黑着，拿着手机去结账。
3
自从侄子花生过敏进医院后，家里再也看不到花生的影子。
果然，人教人总是教不会，事教人，一次就够。
我下到停车场，把包包翻个底朝天，才发现车钥匙不见了。
我拿出手机，家庭群里有一条消息。
【小苏，现在是早高峰，不好打车，借你小车接小风出院。】
是婆婆发的。
7:35。
而我每天出门上班的时间是。
7:30。
只有她敢不提前打声招呼，就理直气壮地直接拿我东西。
还踩点抢在我前面，把车开走。
我脚踩高跟鞋，狠狠跺了地板一脚，深呼一口气。
想骂人，但是我的素质不允许。
边打开叫车软件，边往小区门口走。
附近30人叫车……
一辆黑色机车从我眼前呼啸而过，耳朵都快被震掉。
我揉揉耳朵，抬头看见机车掉头，往我这个方向驶来。
“学姐，真的是你。”
我一脸疑惑，这人谁呀？
机车男摘下头盔，头发随意散落下来，却怎么也遮不住他的英俊阳光。
“我是林逸轩，你大学师弟。”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。
“要不要我载你一程？”
“师弟，你真的是太好了，你简直是天降神明。”
他抛给我一个头盔，抱着双臂，看我手忙脚乱。
“啧，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，遇到麻烦也不会开口向他人求助。”
他抢过头盔，俯下身子帮我带好头盔，系上扣子。
我今天穿的是黑色包臀裙，我往上扯了扯裙子，想要跨上去。
穿过包臀裙的都知道，这种裙子迈不开腿。
我欲哭无泪。
林逸轩噗嗤一笑，“还是我来帮你吧。”
他一个扫腿下了机车，双手箍住我的胳肢窝，像提小猫一样把我提上车后座。
“扶稳，我要开动喽。”
我侧坐着，双手紧紧扒着车屁股。
一阵惯性，差点被甩下车，吓得我紧紧抓住他的肩膀。
他喉咙发出一阵闷笑，低沉又带点恶作剧。
“你开慢点，等下我人到公司，我魂都还在后面。”
4
22:30到家。
婆婆和大姑子在客厅看电视。
大姑子从头到脚扫视我一圈。
“哟，大忙人回来啦，知道的人说你加班到这么晚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偷人呢。”
“都结婚的人了，还穿那么骚。”
我看看自己，白色长袖衬衣扎进不紧身还及膝的黑色包臀半裙。
再看看大姑子，真空黑色蕾丝吊带短裙，翘着二郎腿，露出白花花的大腿。
“有人离了婚更骚，之前结了婚还经常去外面偷吃，最后只能离婚净身出户，跑回娘家求收留喽。”
大姑子被戳中痛点，脸色爆红像猴屁股，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火烧的。
跳了起来，伸出大红指甲就要来掐我。
老公一把挡在我面前，阻拦了那索命恶鬼。
“姐，你安分点，别没事找事。”
“好啊，我的好弟弟，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亲姐姐。”
“不说我了，那妈呢？苏雅涵故意不提醒妈，车开到半路没油，害我们一车人光等拖车就等了两个小时。”
婆婆坐正身体，环抱双臂，一副等着我道歉的姿态。
“妈，你也真是的，眼睛不好就不要开车，要不然容易出事。”
婆婆脸上皱纹颤动，就要发作的时候。
我立马补充，“仪表盘上油量标得清清楚楚的，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作假。”
“妈，如果你当面跟我说要用车，我就会提醒你记得加油。是你先斩后奏，害得我差点迟到。”
“儿啊，你看看她的态度，我这不是怕她不肯借车嘛，我一把年纪了，经不起折腾。”
婆婆理亏，迅速变脸，立马应景地捶捶腰，捏捏肩。
老公看了我俩一眼，犹豫再三。
“苏苏，妈上岁数了，眼睛不好，下次你贴心一点，记得提醒妈。”
我内心翻了一个白眼。
终究还是自己的妈亲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。
我敷衍的嗯了一声，老公自知理亏，跟着我的尾巴进屋。
“还是得妈你出手，把她训得个服服帖帖。”
可以想得到大姑子张牙舞爪的傲慢样子。
“做女人就是要进退有度，该强势强势，该示弱示弱。”
她们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。
5
第二天，在我上班出门前，婆婆拉住我手，递给我一个一次性透明饭盒。
“小苏，妈给你炒了碗炒饭，带到公司吃，不吃早饭肠胃会饿坏的。”
按照以往婆婆以往尿性，无事献殷勤，非奸即盗。
我打开盖子。
青菜黄黄的蔫了吧唧，肉是乌黑乌黑的，看不出是什么肉。
“妈，这是早上新鲜炒的吗？”
“对呀，我刚炒的，新鲜出炉。”
搁这跟我玩文字游戏呢。
“材料是新鲜的吗？”
“啊，这……这是昨晚吃剩的饭菜，都放冰箱里了，没有坏，不要浪费了。”
婆婆眼神乱瞟，一脸心虚的样子。
我眼睛紧紧的盯着她，不说话。
这时，门开了。
“惠芳，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油条包子。锅里还有我早上煲的小米粥，早餐够我们两个人吃了。”
公公在玄关低头换鞋，一个劲说话，没有看到婆婆给他使的眼色。
我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油条包子，留下那盒膈应人的隔夜炒饭。
“我更想吃油条包子，谢谢爸，我赶时间上班。”
我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关上的门隔绝了婆婆的咒骂声，有对公公的，也少不了对我的。
6
晚上回到家。
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客厅，也没看电视。
在我出现的瞬间，所有眼神向我汇聚而来。
最先发话的是我老公。
“苏苏，妈说你今天不肯吃她做的炒饭，还抢了她最爱吃的油条包子。”
“妈也是为了我好，怕我患肠胃炎。我只能拿走爸买的早餐呢。”
“那炒饭真不是人吃的，不信你拿去喂狗，狗都不吃，宁愿吃屎。”
我一通输出，没注意到婆婆突然煞白的脸色。
公公弱弱出声，“炒饭，惠芳吃了……”
侄子突然捧腹大笑，“奶奶，伯娘说你不是人，连狗都不如。”
噗嗤声接连不断，大家终于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。
我也不例外。
婆婆脸一阵白一阵红，拿手揉了揉眼睛。
“你们别笑了，妈节俭一辈子的人了，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。”
老公义正言辞劝说。
要不是看见他抽动的嘴角，我都相信他是个孝顺好大儿。
我提议，“既然大家不相信我说的话，那大家明天早点起床，尝尝妈新鲜做的炒饭。”
……
昨晚剩的饭菜不多，每个人都只分到一小碗炒饭。
“奶奶，我真吃不下嘴，昨晚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。我现在就要去学校。”
侄子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去学校，其实是去吃早餐。
“惠芳，还是……倒了吧。”公公嚅嗫。
“大雪，我昨晚吃得多，现在还不饿，你把我这份吃了吧。我约了朋友，走了。”
小叔子挪凳子发出一阵刺耳声，甩门而去。
“小雨，别吃了，咱还是拿去喂狗吧。”弟媳一把打掉侄女的筷子。
“妈妈你忘了，伯娘说拿给狗狗都不吃。”侄女眼神清澈地望着弟媳。
“妈，我要减肥，就不吃早餐了。”大姑子像躲避瘟神一样逃回房间。
“老公，吃不下，别吃了。”我拍拍老公的肩膀。
听完我说的话，老公看看婆婆难堪的脸色，哐哐把饭吃完。
从那以后，大家不约而同践行光盘行动。
7
周五，婆婆开口让我参加侄女的家长会。
“大雪去小风班开，你就去小雨班。”
弟媳不敢向我开口，直接通过婆婆来压我。
“妈，我那天要上班啊。”
“那就请假。就当提前适应给孩子开家长会。”
“那小叔子呢？他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不去？”
“他有他自己的事情，没空。”
“那公公……”我话没说完。
婆婆直接插嘴。
“小金说我们都没读过书，听不懂老师的话，你是文化人，开家长会非你莫属。”
小金就是小叔子，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混社会了，认识了同样混社会的林大雪。
小叔子只管生不管养，把自己的责任转嫁给别人。
“我试着请一下假，请不到可别怪我。”
“你那是多大的官？公司离了你就不转了？”婆婆一脸不屑。
怎么会有这么理所应当的人？
真是林子大了，什么样的鸟都有。
……
家长会当天，我给小叔子打了个电话。
【小金，小雨的家长会我去不了了。】
【嫂子，我妈不是说你已经请假替我去了吗？】
【本来是请好了的，但是替我的那个同事临时有事，我得回去上班了。】
【我这边也有事啊。】
电话那头传来搓麻将的声音。
【别人家长都去，就小雨没有，你自己看着办。】
我挂断电话，在星巴克喝着咖啡，听着音乐，享受难得清静的一个上午。
8
月亮高高挂起，老公却迟迟没有回房间。
客厅里，小叔子拉着老公告我的状。
“大哥，你别看嫂子学历高，但你看她那嘟嘟逼人的样子，不像大雪嘴甜又懂事。”
“老弟，那是咄咄逼人，不是嘟嘟，让你不多读点书，说出去让人笑话。”
“我不像你那么能读书，初中学历，能搞到钱就不错了。”
“老弟，你初中都没毕业，算是小学学历。”老公认真纠正。
“别跟我说这些，我都不懂。”
小叔子左手夹着烟，嘴里吐出一口烟圈，右手拿着啤酒猛地一灌。
“女人，要想她乖乖听话，就让她多生孩子。”
“苏苏现在还不想生，她说她还年轻，想再玩两年。”
老公抢过小叔子的啤酒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“两个人一点都不尽兴，我叫我朋友过来助助兴。”
没过五分钟，纹着纹身，戴着大粗金项链，膘肥体壮的河马跨进大厅。
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瘦猴，一口痰啐在地上。
我立马掉头回房间，眼不见为净。
几人在客厅吃吃喝喝，开着电视，时不时吆喝两句，最后还唱起了歌。
隔着门我都能听见。
一大家子，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去阻拦。
现在人的睡眠质量都这么好了吗？
我辗转反侧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。
我半夜口渴，出去客厅接杯水。
老公满脸通红，衣服领子歪歪扭扭散开，摊在地上，不省人事。
河马突然睁开眼，刚好和我对视，仙女，别走。”
我撒丫子就跑，冲进房间，反手将门上锁。
锁头被不断旋转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。
在寂静的夜，显得很突兀。
我的心怦怦直跳，环视一周，看看有什么趁手的物品。
门发出吱呀一声，一只肉手伸了进来。
我抄起身旁的全身镜，闭上眼睛，使出全身力气砸向探进来的河马头。
紧接着，是一阵杀猪叫。
9
这下，全家人陆陆续续出来了。
我的手心已经汗湿，心跳慢慢恢复正常。
河马一手按着流血的头，一手指控我。
“小金，我不过是想找厕所，这妞直接拿着镜子砸我。你赶紧让她道歉，还要赔我医药费。”
“嫂子，这就是你不对啦，你是有几分姿色，可马哥是什么人物？怎么会看得上你。”
小叔子说完，向婆婆挑挑眉。
“小苏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赶紧道歉赔钱就完事了，以后你小叔子还要靠马哥呢。”
“是啊，嫂子，马哥喝了酒，找不着厕所，你也不给人指指路。”
弟媳盯着河马的大金项链舍不得收回眼。
“老婆，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动手？都让人见血了。”
他只看到别人流血，却没看到我发抖的双手紧紧捏着镜子边框，渗出的血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