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刚走进病房，我肚皮上的衣服就被人猛地掀开了。
陌生大姨一手抓着我衣服下摆，啧声道。
“肚子这么尖，肯定是女儿，妹子，你没我女儿有福气，她肚子圆圆的肯定是个男孩！”
“女人生儿子才留得住男人，女儿就是赔钱货，你说是不？”
她身后大肚子的女人满脸尴尬。
连忙低声下气和我道歉。
看在大家都是这几天预产期，我压下火气没说什么。
后来，我生下儿子。
这老太婆竟偷走儿子用过的尿不湿。
被我抓到，她凶神恶煞道。
“童子尿壮阳，是生子偏方，这可是你自己丢掉的，别想收回去！”
1
老太婆把尿不湿偷偷藏到身后。
另一只手指着我，唾沫横飞。
“你是不是生了儿子觉得自己特别得意，生怕别人也生儿子抢了你的风头？你这种人，就是见不得人好！”
住进病房的第一天，这个老太婆就对我各种指手画脚。
不是说我生不出儿子，就是炫耀她女儿有福气，是极品宜男相。
本来想让梁俊川给我换个病房。
但赵琴挺个大肚子，不停跟我道歉，再加上医院床位紧张，我便没有继续追着不放。
要是知道这老太婆会偷尿不湿，给预产期的孕妇当生子偏方，要让人喝！
我一定不会轻易息事宁人。
万一喝出什么问题……
我越想越后怕。
刚好梁俊川从外面买完饭回来，我立马抓住他的手臂告状。
“老公，她偷咱儿子的尿不湿，还是用过的。”
老太婆心虚得眼睛直打转。
梁俊川抿唇笑了笑，表情有些无奈。
“老婆，你是不是一孕傻三年了，她就算是想要尿不湿，干嘛不拿新的，要偷用过的？是不是人家好心想帮咱们丢垃圾，你误会了？”
我会误会？
“梁俊川，你看我平时像开玩笑的人吗？”
老太婆赶紧接话。
“对对对，我就是想帮你们丢垃圾，这尿不湿到底还是尿，在房间里放着味道也难闻，我现在就拿出去丢。”
梁俊川闻言一个劲道谢，又转头指责我小题大做。
先不说尿不湿被我里三层外三层密封好了，不会漏出一点怪味，老太婆把尿不湿塞保温饭桶就不对劲吧。
我还要再争辩。
梁俊川按住我的肩膀，语气温柔但不容置喙。
“好了老婆，这件事交给我，我一定会好好解决的，好吗？”
可他那么善良。
一定会被这老太婆忽悠的。
我不放心，悄悄跟过去偷听。
却在走廊尽头，看到梁俊川从背后抱住一个大肚子女人，姿态亲昵，低声软语。
我心头一颤。
那女人，正是这几天老太婆照顾的孕妇，赵琴！
2
“我妈是有些封建，觉得喝童子尿可以生儿子，这才会去偷……她也是担心我，你别怪她。”
赵琴轻咬下唇，有些难为情。
梁俊川柔声安抚道：“我知道阿姨是怕我不负责，我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，只要是你生的，不管男孩还是女孩，我都喜欢。”
“可我想为你生个儿子，给你传宗接代。”
面对赵琴，梁俊川拿出了十足的耐心。
他沉思一会儿：“交给我，如果你生的是个女孩，那我就把璐璐的孩子给你带。”
他们相互依偎。
如果我不是梁俊川的妻子，恐怕都要开始欣赏他们的爱情了。
我和梁俊川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。
从有记忆起，我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。
他会帮我赶走欺负我的人。
我会在他被关小黑屋时，偷偷给他送馒头。
在孤儿院里彼此依偎的时光并不幸福，但在我眼中，他的存在是照亮我生命的一束光。
成年后，我们在社会的资助下完成学业。
互相组建了家庭。
开了个夫妻店，生意蒸蒸日上。
攒够房子首付那天，我告诉梁俊川他要当爸爸了，男人一蹦三尺高，兴奋地抱着我转圈。
“太好了璐璐，如果是女儿，我保护你们娘俩，如果是儿子，我们爷俩保护你！”
可说要保护我的人，现在却在这里商量要把我的孩子送给小三。
想起病房里的儿子，我心口一紧。
我必须在梁俊川没反应过来之前，带着儿子离开。
然而回到病房。
靠着病床的婴儿床上却空空如也。
整个双人病房，只有窗边打瞌睡的护工一个人。
我疯了一般抓住护工的衣领质问。
“我的孩子呢？”
护工被吓了一大跳，睡意全无。
“刚刚还在这里的……怎么会突然不见了？”
她哭丧着脸，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睡着，不知道孩子被谁抱走了。
医生和护士进来查房，见状赶紧拉开我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我刚想将宝宝失踪的事告诉他们，梁俊川就进了门。
“没事，今天不是出院吗，我妈过来带着宝宝先回家了，我老婆刚刚不在病房，还不知道这事儿，估计以为宝宝不见了，在找呢。”
他笑得温柔，可搂住我的手却用力掐紧。
带着警告的意味。
3
我猛地扭过头，眸中全是不敢置信。
他在说谎，他没有妈妈，我的孩子被藏起来了！
我想尖叫，想冲过去求医生调监控。
可梁俊川只是微微偏头和我对视。
他的唇角分明是弯着的，可眉眼却冷得我心脏发紧，喉咙也连带着干涩起来，再说不出一个字。
医生敲了敲本子，责备道。
“下次有什么事提前商量好，别一惊一乍的。”
医生护士离开后，梁俊川才松开我的手臂。
我警惕地看着他。
不等我开口质问，他便不咸不淡解释了一句。
“赵琴她妈妈拿尿不湿，以为给赵琴喝了就能生儿子，我看她们对儿子的渴望这么强烈，就把儿子送给她妈妈带了，让她提前感受一下成为奶奶的感觉。”
“你是不是疯了！”
我直接炸了，对着他咆哮，“你凭什么把我的儿子送给别人养，他才出生三天，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？”
“能出什么事？赵琴的妈妈很喜欢男孩，不会对儿子不好的。”
梁俊川皱起眉头，对我的失态感到不满。
“你之前说我们没有父母帮衬，孩子生下来之后会很辛苦，天天跟我埋怨，现在有人愿意帮忙，你不感谢就算了，难不成还想当白眼狼？”
“张璐，你能不能大度一点。”
他喋喋不休地数落我。
给我打上一个娇气蛮横的标签，仿佛这样就是我无理取闹，不理解他的难处。
“好一个恶人先告状。”
我冷笑，“梁俊川，你把我跟小三安排到一个病房待产，又把我的儿子送给她们，你还有心吗？”
4
撕破脸后，我和梁俊川都愣了一下。
我梗着脖子，愤恨地瞪着他，不敢让自己露怯。
“只要你现在把儿子找回来，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做的这些事。”
我深吸口气，权宜出声。
赵琴预产期就是这两天，赵母一个人要护理孕产妇和新生儿，并不轻松。
我儿子在她们手里恐怕连最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。
但在我将这些事实利弊，一一摆出来后。
换来的却是梁俊川无所谓的耸肩。
“不是还有你吗？”
我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：“什么？”
梁俊川无奈笑笑。
“刚刚我和赵琴在外面说话，你都听到了是吧，但你没有冲出来质问我，是打算回来带着孩子离开，再计划着跟我离婚不是吗？”
“相处这么多年，咱俩从小一起长大，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。”
我曾经也以为，我和他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。
“是。”我承认了，“我给你喜欢的女人让位，你放过孩子跟我。”
梁俊川低头俯视着我。
“离婚可以，孩子不能给你。”
“你想用孩子绑住我！让我接受只比我儿子小几天的私生子，绝无可能！”
眼睛发酸，滚烫的热意涌了上来。
我吸了吸鼻子。
梁俊川用指腹轻轻帮我擦去泪水。
良久，他才叹了口气。
“璐璐，我不可能放你走，我爱你。”
“赵琴的事，我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，你现在情绪不稳定，别做会让自己冲动的决定，好吗？”
5
办完出院，我和梁俊川回家后，他用儿子的安危威胁我听话。
担惊受怕三天后。
他带着赵琴回来了。
一起来的，还有赵母，以及赵琴生下的男孩。
儿子在一旁的婴儿车里，悄无声息。
脏兮兮的小脸上，带着明晃晃的掐痕。
我崩溃地扑上去：“梁俊川，你不是说过会好好照顾儿子吗？”
赵琴怀中的男孩突然哭了起来。
赵母狠狠推了我一把。
“咋咋呼呼的干什么，把我们耀祖吓坏了有你好看的！”
赵琴把梁耀祖塞进我怀里，笑得绵里藏针。
“璐璐姐，你儿子没事，就是睡着了，医生说我出院之后要多休息，两个孩子麻烦你喂一下，我害怕身材走样，喂奶的事就别喊我了。”
感受到怀中轻飘飘的重量，我眼神黯下来。
终究没开口拒绝。
赵琴和她妈妈直奔主卧，客厅只剩下我和梁俊川。
梁俊川眉眼温柔，视线在我和两个孩子身上来回。
“是不是也没有那么难接受？”
“璐璐，试管婴儿体质弱，万一以后他出了什么事，还有同父异母的耀祖可以帮忙，这对咱儿子来说也是好事。”
6
梁俊川这些年为了生意，酒局应酬无数，有时候压力大到整夜抽烟。
我们的夫妻店诚信经营，味道也好，在他的运营下，客源稳定，在市里又开起来好几家。
备孕几年，我身体迟迟没有动静。
去医院一查，才知道他因为劳累和不良生活习惯，得了弱’精症。
看着我不停吃药检查，一针针打促排，单子攒满了床头柜。
梁俊川心疼得红了眼。
宝宝着床成功那天，他抱着我承诺，说过一辈子不会负我。
可私生子只比我的孩子小几天。
如果他们是自然受孕，那在我忍受剧痛，任由医生将小臂长的取卵针扎进我身体时，他在做什么？
是抱着已经查出怀孕的赵琴，庆幸自己后继有人。
还是和赵琴冷眼旁观，嘲讽我多余的付出。
如今瞒不住了，他又用试管婴儿不够强壮当筏子，以爱为名，逼我低头。
耀祖的名字是俗气了些，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对这个孩子寄予了什么样的希望。
在我良久的沉默中，梁俊川轻轻拢我入怀。
“别想那么多，等孩子满月，我就把她们送走，咱们一家四口往后的日子都是崭新的。”
家里三室一厅。
赵母住一间。
梁俊川以我要照顾两个孩子为由，贴心地把主卧让给了我，带着赵琴住去了次卧。
没满月的婴儿正是最会折腾人的时候。
喂奶、换尿布、洗澡哄睡，我几乎合不上眼。
我要求赵母和赵琴帮忙。
梁俊川迟疑：“赵琴为我生孩子，还不求名分，也跟我承诺过以后不会缠着我们，我能做的就是补偿她好好做一个月子，璐璐，你辛苦一下，等孩子大一点就好了。”
对于赵母，他说，“阿姨年纪大了，我不放心她接触你和孩子，万一出什么事，还得送她去医院。”
我颤抖着唇瓣：“那你请一个月嫂。”
他摇头：“月嫂来了没地方住，最近店里事情多，我已经很忙了，璐璐，你能懂事一点吗？”
“都是当妈的人了，怎么还这么幼稚？”
他说他都是在为了这个家的未来努力。
我也要跟上他的步伐，操持好家里的杂事，别让他烦心。
我终于闭嘴。
垂下双臂，游魂般回了房间，望着婴儿床里两个熟睡的宝宝。
左边的耀祖，刚回来时又白又胖，母乳喂养几天，长了黄疸，不复之前可爱。
右边的儿子，脸上掐痕已消，皮肤柔嫩。
我起身，褪下耀祖手腕上的金手镯，和儿子的银镯交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