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我和蒋成舟的青梅同一天生孩子。
进产房前，他红着眼叮嘱我：“姣姣的男人不负责，你在里面多照顾她点。”
后来，他用这个借口围着顾姣姣的女儿转了六年。
直到两个孩子上小学。
我翻出他记了六年的账单。
月子中心顶级套餐，进口奶粉，上千套亲子服，以及名校入学名额。
而属于我女儿的那份。
是青梅女儿用过的尿布，不喝的奶，穿过一次的衣服鞋子……
“你和女儿还有我，姣姣只有一个人。”
“我要是不帮她，你让她怎么办？”
他用这个借口绑架了我整整六年。
可他不该，把我辛苦为女儿求来的入学名额送出去。
面对我的责问，他随口一句：
“丁曼，你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。”
我点头，声音无波无澜。
“好，我不跟她计较，我跟你计较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1
账本猛地砸中我的额角。
蒋成舟勃然大怒：“行，要离婚可以！净身出户，我一分都不会给你。”
他气得摔门离去，似乎做错事无理取闹的人是我。
额头被砸出一个小坑，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。
用净身出户威胁我？
和他结婚七年，自从生下女儿，我们母女俩从他那里又得到了什么呢。
当初我和顾姣姣在同一家医院待产。
他知道后，主动把我和顾姣姣安排在一间病房，美名其曰方便照顾。
一开始，我听顾姣姣说孩子的父亲跑了，也对她心生怜悯。
背地里跟蒋成舟商量，让他给我买东西时多准备一份给顾姣姣。
他做得细心又妥帖，就连我妈都说他人品好，我嫁对了人。
直到孩子出世，闹腾人，他再分不出精力顾全两头。
我出院回家后，一个人带孩子连饭都吃不上时，他偷偷给顾姣姣订了月子中心。
我营养不良母乳不够，女儿饿得哇哇大哭，他带回来的奶粉，是顾姣姣的女儿不喝的。
衣柜里那一排排小裙子，顾姣姣在朋友圈早就穿上了。
蒋成舟每次都推到助理身上。
“小刘还要忙工作，哪有空分别给你们挑衣服，姣姣收到就开开心心的，你在不满什么？”
“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，都是女人，为什么你这么矫情。”
这些话听久了，我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。
在顾姣姣面前，我更是自惭形秽。
以至于看到账单那一刻，我下意识审视自己，那种不配得感，竟不知不觉深刻在我骨子里了。
鼻子直发酸，我使劲眨着眼睛，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。
“妈妈不要哭。”
女儿焦急地朝我跑过来，软软的童声里带着丝哭腔。
“给你吃蛋糕，姣姣阿姨说蛋糕是甜的，吃了就不会难过了。”
我抬眸，看见女儿手里那块芒果蛋糕时，恐慌感铺天盖地袭来。
等反应过来，我已经把蛋糕打在了地上。
女儿小嘴一撇：“坏妈妈！你赔桐桐的生日蛋糕。”
她揪着我的衣角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嘴里说着坏妈妈，却没有更过分的举动。
我胸口一阵阵发紧，手脚冰凉，怎么都捂不热。
去年的今天，蒋成舟带回来一个芒果蛋糕，我当场翻脸，厉声告诉他女儿芒果过敏。
他却责怪我大惊小怪，情绪不稳定。
“既然你觉得我怎么都做不对，那我以后不做行了吧？”
“一个破生日，有什么好过的，以后都不过了！”
他说我要是有顾姣姣一半善解人意，日子不会过成这样。
那天之后，他被公司安排出差一个星期。
女儿睡前说想爸爸，问我他去哪儿了。
我望着收不到回复的聊天框，反思出自己可能真的情绪不稳定。
他好不容易关心一下女儿，回家庆祝她的生日，只是粗心了点。
我亲自去机场接他，认错道歉。
并再三保证不再发脾气。
他才原谅我，带着我们去路边的麦当劳，给女儿补过了一个生日。
手机叮咚一声。
弹出顾姣姣的信息：【曼曼，给我朋友圈点个赞哈。】
朋友圈的视频中，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粉白色公主裙，头戴水晶王冠，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许愿。
“干爸知道我不喜欢芒果，重新给我订了蓝莓蛋糕，希望他永远这么爱我和妈妈~”
怀疑再次涌上来的时候，我没像以往那样唾弃自己。
我甚至不需要去查。
因为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，这场婚姻，我都走不下去了。
2
我蹲下身，抱着女儿拍了拍她的背。
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声音很快止住，环着我的脖子，抽噎着道歉。
“对不起妈妈，桐桐……刚刚不该……那样说。”
她受了我的影响，配得感同样缺失。
离婚涉及财产分割，还有女儿抚养权的归属，不急于一时。
至少今天，我想好好给桐桐过个生日。
我出去买了菜和蛋糕。
心平气和地给蒋成舟发信息，让他早点回家。
可直到深夜，女儿眼角挂着泪珠沉沉睡去。
蒋成舟也没有回家。
我在沙发上枯坐一夜，天色泛白时，才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。
蒋成舟被吓了一跳：“你有病啊，坐这儿也不开灯，神叨叨的。”
又往前走几步，他顿住，回头问。
“你一晚上没睡？不是让你别等我？”
是让我别等。
昨天半夜给我发的信息，那时女儿已经睡下了。
喉咙涌起股说不出的酸楚。
想吐吐不出来，只能艰难地咽下去。
在他失去耐心的前一刻，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钱一人一半，孩子归我。”
“离婚以后，你想怎么对顾姣姣母女俩好，都不会再有人干涉你们。”
蒋成舟看到桌子上被切下一块的蓝莓蛋糕，不耐烦骤然变成心虚。
“孩子喜欢吃蓝莓蛋糕你怎么不告诉我？”
“我和姣姣之间清白得很，现在才回来是因为临时去公司加班，有个方案要得急，必须在天亮之前交上去。”
“等周末，我带你和桐桐去游乐园，陪你们好好玩。”
“别再胡思乱想怀疑我了，老婆。”
我微微有些恍惚，心头浮现一丝自嘲。
如果我真是胡思乱想的人就好了，那我一定不会嫁给他。
3
大一军训时，我中暑晕倒，是站在我身后的蒋成舟冲上来把我抱去了校医室。
醒来的瞬间，对上他盛满笑意的眼睛。
“同学，我看你军姿站得摇摇晃晃的，就知道你坚持不住了，还好我跟你站得近，不然你指定破相咯。”
“饿了吧，我给你打了饭。”
少年清朗的嗓音娓娓道来，适时递来的饭盒，无形中拉近了我们的距离。
后来的相处中，他无数次向我证明了他的体贴细心。
身边的朋友也都感慨，没见过蒋成舟这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男朋友，让我一定抓紧。
我抿唇笑得自信又笃定。
“他人品好，会认真对待感情是很正常的事。”
他事事有着落，句句有回应。
那时我觉得，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出问题。
大二时，蒋成舟的小青梅和我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。
作为蒋成舟的女朋友，我对他的小妹妹热情至极。
请她吃的第一顿饭，她闹着要喝酒。
可惜是个一杯倒，我当时觉得她可爱，没忍住笑出声。
蒋成舟却瞪我一眼。
“丁曼，姣姣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，你这么欺负她，怎么好意思笑得出来。”
他丢下我，背着她大步回了学校。
那天之后，蒋成舟的心越来越偏，顾姣姣成了我们的小尾巴。
其实，我才是那个小尾巴。
跟在他们身后，看着他们的背影的人，一直是我。
这些年，我情绪崩溃过无数次，又在他事后补救的体贴中痊愈。
我总劝自己，蒋成舟只是人品好，对每个人都好。
可他对别人好了，对我就不好，对女儿更不好。
是我一次次给了他试探底线，得寸进尺的机会。
但现在，我不想给了。
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，叹了口气。
“蒋成舟，没必要的，我不在乎了。”
房产证和银行卡在桌上排开。
“这些是我昨晚整理出来的，这些年你给顾姣姣母女花的，我不想计较。”
“刚好你周末有空，咱们可以一起去找个律师拟离婚协议。”
蒋成舟错愕了一瞬，突然冷笑。
“行，不就是离婚吗，孩子你想要就带走。”
“钱和房子你就别想了。”
“别到周末那天跪下来求我，说不想离！”
放完狠话，他连鞋都没换，就砸上门走了。
客厅再次回归寂静。
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，空空落落，让人难受得说不出话。
我的确不止一次用离婚逼他回家，又在事后后悔。
第一次，是女儿未满周岁时，着凉发烧。
深夜打不到车，我让他回家带女儿去医院。
当时他正陪顾姣姣女儿，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。
直到我说离婚，他才匆匆赶回来。
医生说孩子要是再晚一点来就有生命危险。
女儿说话流畅后，说希望爸爸陪她过三岁生日。
仍旧打不通电话，我发消息要离婚，他回来后摔了蛋糕。
我才知道顾姣姣的女儿那天在影楼拍生日艺术照。
总共两次，我达成了目的，可次次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。
最后换来他对我的警告。
“事不过三，再有下次我们直接离婚。”
以前总觉得桐桐是他的女儿，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。
直到看见那本账单，我才知道他是不爱我。
他心里从来没有这个家。
4
敲门声响起，跑腿小哥递上一只蛋糕盒子。
坑坑洼洼不说，奶油还软塌塌糊在透明包装内部。
“这个我取货的时候就是这样了。”
跑腿小哥着急地解释。
我没有为难他。
顾姣姣隔三差五就让跑腿送来她女儿吃剩的东西，垃圾一样，只为了恶心我。
我和她的聊天记录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是：
“好用吗？好吃吗？这些可是我女儿特意给桐桐剩下的，你可别嫌弃啊。”
她那样坦荡，反而让我没办法指责。
更何况蒋成舟还一直瞒着我，偷偷给她们母女花了那么多钱。
要不是她刻意感谢我让出入学名额，我压根不会去查。
也不会知道，蒋成舟付出的不只是陪伴。
微信提示音响起。
【曼曼，我叫跑腿给你送的蛋糕，看见你签收了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？】
【这可是甜甜特意给桐桐留的，我今天早上才知道成舟没给桐桐买蛋糕，小姑娘昨天生日呢，他也太不讲究了。】
【我已经骂过他了，保证他明年记得清清楚楚的。】
【对了，听成舟说周末要带你和桐桐去游乐园玩，甜甜知道了也吵着要去呢，太不懂事了，也就成舟人好，愿意宠着她，不然我非揍她不可！】
一组照片紧随其后。
本该在公司上班的蒋成舟，正将甜甜抱在怀里。
顾姣姣站在他俩身边。
三人头顶的发箍，分别写着爸爸，妈妈，宝贝。
【到时候让成舟把这些发箍给你带回去，你们周末出来玩，记得戴噢！】
多荒谬啊，我笑出了声。
退出聊天框，我在通信录里找到律师的联系方式。
“麻烦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。”
“男方出轨的话，能不能让他净身出户？”
5
把桐桐送去爸妈家后。
我拿着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样本，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。
加急结果出来。
看着上面“支持蒋成舟是顾甜的生物学父亲”的结论。
我心口仿佛有柄尖锐的刀在翻搅。
痛得浑身发抖，哽咽不成声。
回到家，望着生活了七年的地方。
厨房的锅碗瓢盆。
客厅的桌椅家具。
卧室床上的三件套，以及衣柜里成套的服装鞋袜。
这个我和蒋成舟的家，处处堆满了顾姣姣用过的东西。
整整一个下午，我不知疲惫地收拾。
终于在傍晚把蒋成舟的东西打包好。
叫来货拉拉，下单三个师傅帮忙搬运。
到小区楼下时。
顾姣姣又给我发来一条视频。
雾气氤氲的浴室，男人的手伸进门缝中，指尖挂着一片小小的布料。
“哎呀，你怎么拿这个呀，换那条蕾丝的~”
我下车，招呼三个师傅搬东西上楼。
“曼曼，刚刚吃晚饭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，回来洗澡又忘记拿内裤。”
电梯到达22层，叮一声打开。
“让你老公帮忙拿一下，你不介意吧？”
拿出在蒋成舟书房找到的备用钥匙。
开门对上裹着浴巾，把棉质布料往蒋成舟脸上甩的顾姣姣。
我微笑：“不介意的。”
